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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2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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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秀紅呆呆的望著半空中漂浮著的日歷, 那東西長得真的特別像年前她丈夫許國強得到的那本手撕日歷。不過,也就僅僅是乍一看比較相像,仔細看去時, 還是很明顯能找出不同的。

首先, 許國強拿回家的那本手撕日歷相當得厚, 比蓋房子用的紅磚都要更厚實一些。而眼前這個, 看著像,實則根本就沒什麽厚度, 看著也就普通小本本一般厚。

其次, 原先那本手撕日歷上寫的東西特別特別的多, 最頂上寫了年份加月份,緊接著的巨大數字則是日子, 再往下卻是密密麻麻的一堆小文字, 什麽農歷、節氣、宜忌、吉時兇辰、吉神方位等等, 就連周公解夢都有。

而眼前這本日歷,看著要比原先那個清爽了很多,年月日肯定是有的, 農歷也有,再就是……

劉秀紅忍不住湊上前了點兒,盯著那個宜忌發呆。

她知道正常的日歷上,適宜安葬搬遷交易開市等等, 當然也會有諸事不宜這類的日子,可她從來不知道,原來宜忌裏面, 居然還能跟捕魚扯上關系?

就在巨大的日期數字底下,赫然寫著今日宜捕魚。再看吉神方位,當前適合捕魚的方位為正東,旁邊還有一個很小的方向羅盤。

劉秀紅:……

盡管她初中畢業了,在校成績很不錯,哪怕結婚生子以後,她也沒有完全丟下以前的知識。然而,在這一刻,面對這憑空出現的日歷,她整個人都是懵圈的。

仿佛過了許久,又似乎也就短短幾分鐘,她忽的回過神來,不顧手腳發軟,就這麽急匆匆的下了床,汲著拖鞋就沖到了她的陪嫁箱子跟前,一陣翻找之後,終於尋到了昨個兒晚間剛看過的丈夫照片。

抓著照片,劉秀紅的淚珠子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,盡管傷心不已,可她還是小心翼翼的避免弄壞照片:“是你嗎?是你在幫我對不對?那個日歷……”

說實話,哪怕是這個時候,劉秀紅還是沒能完全弄明白那個日歷究竟能起到什麽作用。主要是他們這一帶的小漁村,對於日期時間的觀念不是很足,最多也就是記一下幾個大節日,至於更細則的東西,多半人都是不在乎的。

劉秀紅以前也沒關註過這個,只是因為早先傑傑太小了,完全離不得人,她當時還沒跟丈夫一起搬出來住,因此完全可以說是成天成夜的被困在了老屋裏。橫豎閑著沒事兒幹,她自會去翻日歷看,這才堪堪記住了一些東西。

盡管那本尚且留在老屋裏的日歷讓她消磨了不少時間,可她還是想不通,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麽用。

甭管有用沒用,劉秀紅認定了這是亡夫留給她的東西。其實,假如她丈夫沒死的話,像今日是否宜捕魚……

劉秀紅突然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,巨大的痛楚瞬間讓她恢覆了清醒,她拿著亡夫的照片,再度擡頭看向半空中,原本飄蕩在床的上方的日歷,此時已經隨著她飄了過來。她閉了下眼睛,再度睜眼時,又一次認認真真的看過去,連任何一個小字都沒有放過。

連著看了三遍後,劉秀紅逐漸恢覆了清明。

她懂了。

這本日歷的作用就是出海捕魚。因為上面明確的寫了今日是否適合捕魚,哪個方向能捕撈到魚。甚至在右下方還詳細的寫了會出什麽魚,最下面的小字上還註解了有可能出現的珍稀魚類。

很明顯,這是專門給漁民準備的日歷。

那麽,她是否可以認為,是九泉之下的丈夫看到了她不願改嫁,一心撫養倆孩子長大的決心,所以才出手幫了她?還是看他們孤兒寡母生活不易,這才給了她這麽厲害的寶貝。

甭管怎麽說,這一切都是亡夫的保佑。

劉秀紅再度躺回了床上,方才一陣折騰,她這會兒身子虛得厲害,連拿著照片的手都在微微發顫。可就算身子骨不適,她心裏卻是極為高興的。

有什麽比生活再度出現希望更令人振奮不已的?她原先還在發愁漁業隊解散以後,他們母子三人的生活恐怕就要無以為繼了。哪怕上頭領導可憐他們,願意給些補貼,可手心朝上討飯吃的日子能好過嗎?

如果有可能,她寧願靠自己的雙手掙到好日子。再說了,倆孩子如今年歲尚小,萬萬不能叫他們以為依靠別人是理所當然的,真要是養成了這種習慣,恐怕等到她百年之後,都沒臉去地下見丈夫了。

劉秀紅又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遍,她其實以前也上過漁船的。

那時,她是跟著父親出海捕魚,她父親因為年輕時候吃了太多的苦,上了年紀後,就有些不大康健了。因此,沒跟那些大船走,上的是小漁船,只在附近海域捕撈作業,經常是早上出發晚上就回來的,哪怕偶爾耽擱了一下,最多也就出去兩天。不像那些大漁船,最起碼也要五六天,有時候甚至半個月才回來一趟。

她還記得,那會兒因為年紀不大,也不能做別的事情,就幫著做個飯。

船上做飯用的是一種叫煤油爐的爐子,顧名思義燒的是煤油,印象中是個綠色的圓型鐵桶。因為爐子本身就不大,鍋也小,每次都只能煮不多的吃食。還好,小漁船上一共也沒幾人,她幫著做個飯,就能跟著一起在船上吃了,好給家裏省點兒口糧。

“媽,媽……”傑傑忽的發出聲兒來,盡管有些含糊不清,可還是能聽得出來,他喊的是媽。

劉秀紅放下本子和照片,一把將小兒子摟在懷裏:“傑傑,你爹在天上看著咱們娘仨呢,咱們一定能把日子過下去的。不但要把日子過下去,還要過得自在,過得舒坦!”

傑傑什麽都不懂,他就是看著媽媽突然淚流滿面,才蹭蹭的爬了過來。這孩子是個好性兒,哪怕被強摟在懷裏,也不吵不鬧,只懵懂的擡眼看向他媽。

摟著孩子哭了一會兒,劉秀紅心裏反而舒坦了不少,就仿佛心中憋了多時的郁氣,一下子全都發洩了出來一般,連病情似乎都輕了幾分。

耐著性子養了足足兩天的病,到第三天,劉秀紅實在是忍不住了,抱著傑傑去了公社那頭的照相館,先翻印了一張照片,又買了兩個玻璃相框,一共花了四毛錢。

哪怕再心疼錢,劉秀紅都覺得這錢花得值得。她打算給自己留一張,就擱在裏屋的床邊上,早晚還可以上柱香。如今不比前頭那幾年了,關於封建迷信的東西查得也不怎麽嚴了,之前自家辦喪事時,也曾燒了紙錢。基本上,只要不是鬧得太過分,隊上的幹部多是睜只眼閉只眼的。

至於另外一張……

劉秀紅特地回了一趟老屋,將照片給了婆婆。

“這是……我的國強啊!”許婆子一下子迸出了眼淚來,實打實的老淚縱橫。

老淚縱橫這個詞,其實是帶著一股格外悲傷的感情。老人家面上皺紋多,眼淚根本就沒辦法直接落下來,而是順著臉上的皺紋,橫著流過去。當真是,聽著就心酸,看著簡直就是心揪在了一起。

劉秀紅沒在老屋多停留,抹著眼淚就離開了。

逝者已矣,活著的人甭管內心深處的哀慟有多甚,這生活總得朝前看,日子也是要過下去的。

養好了身子後,劉秀紅也沒多休息,就徑直去了她大姐家,準備打聽一下關於漁業隊解散的最新消息。又或者說,她想問問看,有沒有合作的可能性。

漁業隊上的船只,各種型號的都有。像前不久剛從上頭調撥過來的新漁船,劉秀紅是不奢望的。

新漁船太大了,最起碼也得上去十來個人,且每次一離開就是半拉月,像這樣,她小叔子許國慶那艘船,都快二十天沒回來了。

正因為新漁船大,馬力足,能駛去更深更遠的海域捕撈更多的魚,她才必須要放棄。

她沒可能跟十來個大男人一塊兒,一離開就是半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。她理想的方式,就是承包個兩三人的小漁船,早出晚歸的那種。這樣一來,一方面可以捕魚賣錢補貼家用,另一方面也不至於離開孩子太久,因為她太清楚大兒子豪豪有多害怕她走。

賺錢本來就是為了擁有更好的生活,要是因為這樣弄得孩子崩潰大哭,那她又圖什麽呢?

背著小兒子,劉秀紅往她大姐家去了。

誰知,大姐竟然不在家,至於大姐夫似乎也是出海未歸。劉秀紅撲了個空,想了想又去了周家的老屋。結果,周大娘拉著她好一番訴苦,說她大姐有多懶,又嫌棄不能多生幾個孩兒,眼瞅著那啥計劃政策就要實施了,以後就是想多生都不能再生了。

劉秀紅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擺脫了周大娘,及至離開時,她還有些覺得難堪。

其實,在她看來,她大姐談不上懶,尤其如今都分開單過了,家務活兒還能推給別人來做嗎?只不過,她大姐也的確稱不上勤快,幹自家的活兒都跟糊弄一樣,瞧著差不離了,就幹脆利索的歇著了。

以前她娘家媽也說過的,說她大姐洗碗只知道洗裏面,外頭從來不管,刷鍋也是一樣,鍋底都黑成啥樣兒了,從來不知道擦,抹了桌子就不管地上了,擦了地又不管臺面是不是幹凈。

就感覺吧,活兒是幹了的,可你要是不刻意說幹過了,一般人還真就看不出來。

正想著事兒,劉秀紅就聽到了她大姐那洪亮的大嗓門:“秀紅啊,剛你找我啊?我也有事兒同你說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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